一场赤裸裸的权力游戏――饮水思源BBS站庆活动观后感- –
米老排
韩国有一位研究互联网的学者，对中国大陆的BBS特别感兴趣。她说，全世界只有中国的BBS系统最发达。国外的网民大多数都在玩网络游戏，而中国的网民中有一大部分混BBS。我当时说，这也许是因为中国大陆实行言论管制，因此网络就成了大家获得真实信息、发泄怨气的渠道；另外也有可能是因为中国一向是一个文学的国度，当书写成为习惯的时候，网络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空间。
昨天参加了饮水思源BBS站庆活动"水源奥斯卡"以后，我对类似饮水思源这种"有中国特色的BBS"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，现在我想谈谈我的意见。我批评的对象并不是水源或者某些网友，而是他们代表的整个中国大陆校园BBS的大氛围。这是要事先说明的一点。
【BBS不是这样玩滴】
昨天，当我决定去参加饮水思源BBS站庆时，实际上带有一些期待。7、8年前，我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参加过几次BBS的站庆，感觉非常棒。大家包下了一片场地，每人3块钱入场，然后可以唱歌、聊天、认识平时没见过的ID。就是在一次站庆上，我认识了初恋女友。这次去参加站庆，以为会旧梦重温，学生时代纯粹、朴素的自由交流让我怀念不已。
所以，我和朋友们到了活动现场之后，立刻就感到了失望。这并不是一次传统意义上的BBS聚会，而是一次赤裸裸的名声狂欢和权力表演。从活动中，我们一次又一次的认识了站长、帐号管理员、热门版面的板主，我们也认识了各个帮派的大哥，可是，普通的网友在哪里呢？我们傻乎乎的坐在台下为你们拍巴掌，然后傻乎乎的等着抽个大奖回家。
为什么我说，这次"水源奥斯卡"是一次赤裸裸的名声狂欢和权力表演呢？其实，"奥斯卡"这一名称，就预示了这是一场如同奥斯卡颁奖晚会一样的"名声的游戏"，从出场的各位嘉宾绝大多数都是热门版面的板主就可以看出。主持人有一次说漏了嘴，"怎么上来的人我都认识？"你怎么可能不认识呢，如果把BBS上的网友简单的分为"欺负人的集团"和"被人欺负的集团"，你们都属于"欺负人的集团"的啊，你们当然都认识了。
这种西方化的"名声的游戏"其实只是表面，隐藏在里面的，是一种东方式的、中国式的权力游戏。我们稍微想一想就会知道，这场晚会跟我们国家的大部分晚会和活动非常相似。权力者在背后操纵、推动、控制着一切，无权者坐在台下像绵羊一样观看着，在这种情况下，你坐在台下，你不反抗，就意味着屈服，屈服于这种"微观权力"的压迫。我们看到，比较重要的所谓奖项都是被权力者操纵着的，特别是在BBS的最有权势者、四位站长表演了与民同乐的节目后，"水源小姐"的称号给了一位和蔼可爱的帐号管理员MM时，这种操纵到了顶峰，尽管这位MM看上去很厚道，可是我在我看来，这个称号还不如给那个一直在台上做礼仪小姐的PPMM呢，授给她或者别的人，也许更能满足广大网友的想象和期待，至少是比较符合我的想象。
当初北京申奥成功之后，北京城沉浸在一片狂欢之中。一群精英人士在高楼里聚会，有一位就站着窗外看着街道上的游行队伍说，"奇怪，申奥成功是我们的喜事，关他们什么事"。是啊，对于他们来说，申奥意味着大规模的房地产拆迁和建设，意味着发财机会；对于普通市民，更有可能搬家到遥远的郊区了，对于打工的人来说，意味着又要塞进闷罐车遣送回乡或者弄到昌平筛沙子了。说到这里，我也忍不住问：你们玩你们的奥斯卡，这关我们什么事？
【BBS就是一个黑社会】
上面一段发出去以后，我注意到，许多网友回贴，涉及到聚会的技术性问题：比如，如果投票时避免MJ了，如何弄个大牌子了等等。这些问题并不是我们要追问的问题。互联网时代了，我们想聚个会，那还不容易？
问题在于，我们BBS为什么要搞这样一种活动？为什么而不是其他形式的？如果说，组织活动的主要是站长和板主们等"BBS精英"，他们不辞辛劳的折腾出这样一个"水源奥斯卡"，折腾出来了也要被我们骂，他们的动力何在？"水源奥斯卡"只是一次活动而已，明天后天我们就把这件小破事给忘了，可是，在这个活动的背后，有没有一些支配性的力量？这些力量会不会在平时也会左右我们的生活？这是我要继续追问的问题。
下面，让我们分析一下饮水思源BBS的架构。站长、区长、板主，恰好形成了一个金字塔型的结构，权力自上而下递减的，简直就象一个小国家。这是非常好玩的一个现象，我们知道，国外BBS只是简单的POST而已，根本就不涉及如此复杂的权力结构。为什么BBS这么新鲜的一个事物，到了中国大学校园里，就异化成了这个样子呢？为什么以自由沟通为号召的信息网络，到了我们这里，就形成了一个等级森严的科层化组织呢？
还有，既然有官方，就有民方，我们还看到了"各大帮派"，帮派老大即使在官方那里也带有一些地位，象"三侠五义"一样带有半官方的性质；我们也看到了所谓"造反王"等异议人士，而"造反王"这一奖项本身就是一种成功的招安和安抚活动（票数最多的前两位"造反王"显然看穿了这场游戏，以拒绝领奖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）。就这样，我们在论坛上居然看到了，传统中国社会的各种社会势力以传统的方式展开互动，而且还有模有样。这样的BBS，不就是一个典型的黑社会吗？
这就不得不让人惊奇了，要知道，这不是18世纪、19世纪，而是在21世纪的中国，而且是在所谓"一流大学"的校园上。还有，现在的这些权力游戏者走出校园，就是我们这个国家的精英，甚至会掌控着我们这个民族的前途和命运。我的朋友劝我对这件事"别太认真"，兹事体大，又如何不认真的呢？
刚才我跟一个网友说，我们这代愤青反抗本国政府，你们这代愤青反抗美国政府。现在我发现不只如此，我们即使在平时的日常生活中、甚至网络生活中，也随时保持着对权力的警惕，而你们则可以用洒脱的心态默默承受，甚至找各种理由为隐蔽的权力辩护。我不知道这是一种进步，还是一种悲哀。
2004.11.20